Page 17 - 《上风》2022年第3期

上风专递
SHANGFENG ZHUANDI

坑就是剑池。 会稽两县无凶年。
杜甫熟读经史，对这些故事了然于胸，因而浮想联翩， 这么一个造福万代的民生工程，带给马臻的却是灾

“枕戈忆勾践，渡浙想秦皇”。 难——由于镜湖淹没了当地不少地主大户的农田，他遭到
诬陷，而昏庸的朝廷竟将他处死。
那时候，绍兴叫越州 马臻惨死后，会稽百姓想方设法将他的遗骸运回，安
今天的绍兴是浙江下辖地级市，无论政治、经济、文 葬于湖滨——马太守庙附近，便是保存至今的马臻墓。宋
化，各个方面都在省会杭州之下。不过，唐时绍兴为越州， 仁宗时，朝廷追封他为利济王。是故，马臻墓碑上的文字
而越州的地位却在杭州之上。当时，越州系都督府建制，同 是：敕封利济王东汉会稽太守马公之墓。
时还是浙东观察使驻地，开元中有户十万七千六百四十五， 马太守庙建于开元年间——很大可能，杜甫游江南
属望州；杭州开元中有户八万四千二百五十二，属上州。 时，这座庙刚好落成。
绍兴又称会稽，得名由来，据说大禹在此大会诸侯，探 杜甫到越州，镜湖是必然要游的，而喜欢凭吊追怀的
讨国家大事。《吴越春秋》说：“禹巡行天下，会计修国之道， 杜甫，也应该造访过马臻墓和太守庙。
因以会计名山，仍为地号。”最先是将一座山命名为会计山， 另外，杜甫看到的镜 湖远比 我 看到的更为辽阔浩
后来将这座山周边的地区都称作会计，后来写作了会稽。 淼——北宋以后，由于筑湖垦田，镜湖大大缩水。
“越女天下白，镜湖五月凉”，这大概是老杜一生中写 杜甫的爷爷杜审言的好友宋之问，在杜甫游镜湖前20

过的最香艳的诗句了。镜湖水面宽阔，杜甫感到凉爽，反过 多年贬越州长史。他曾在一个早春泛舟镜湖并留有诗作。
来也证明，越州的其他地方，不一定就那么凉爽。自然大方 对这位前辈的作品，杜甫是熟悉的。那么，游湖之时，他或
的越地女子，穿戴得比较清凉，与北方女子相比，南方女子 许会想起这位人品不那么高洁的前辈的诗句：
更显水灵、白皙。青春年少的杜甫怦然心动，几十年后依然 芦人收晚钓，棹女弄春歌。
记忆犹新。 野外寒事少，湖间芳意多。
变幻观察视角，熟悉的东西也会变得陌生。借助卫星 杂花同烂漫，暄柳日逶迤。
地图可以清晰看出，黧黑的群山连绵成弧形，环绕在绍兴 司马迁在《史记》里描写江南生活时用了一个词：饭稻
南面；北面则是开口巨大的杭州湾。山与海之间，是由钱塘 羹鱼。意思是以稻米做饭，以鱼做菜。
江、曹娥江、奉化江等河流冲积成的狭长的宁绍平原。 在越中，来自北方的杜甫品尝到了南方水乡的河鲜，
随着卫星地图不断放大，我看到，宁绍平原上，密集的 并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很多年后，当他在长安与郑虔同游
城镇村落之间，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河流湖泊，呈现出典 一个何姓将军的山林，并在何将军府上吃饭时，席间恰好
型的水乡风貌。 有在他早年留下了美好记忆的河鲜。“鲜鲫银丝鲙，香芹碧
镜湖就是众多湖泊中的一个。 涧羹”，也就是把鲜活的鲫鱼切成银丝，浇上芹菜熬成的汁
镜湖又名鉴湖——绍兴人秋瑾自号鉴湖女侠，即源自 水。味蕾的记忆如此牢固，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越中，“翻疑
她家乡的这汪湖。镜湖之滨，有一座不太起眼的古庙，叫马 舵楼底，晚饭越中行”——我怀疑这不是在长安的舵楼下
太守庙。马太守是谁呢？他就是镜湖的始作俑者，东汉和帝 吃饭，而是像在越中用晚餐。
时期的会稽太守马臻。 根据杜甫晚年追忆，少时，他开始与当时的文坛名士魏

马臻是陕西茂陵人——与杜甫的远祖杜周是老乡。他 启心、崔尚等人交往，这些人不因其年幼而轻看他，反而极
任太守期间，将山阴和会稽两县的几十座大大小小的湖泊 力赞扬他，称他的才华足以和班固、扬雄相提并论——“往
以及流经其间的小河开凿联通，扩展为一个面积超过200 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场，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扬”。
平方公里的大湖。竣工后，《元和郡县志》称它“水高丈余， 当杜甫的才华小荷初露时，比他年长11岁的李白正在
田又高海丈余，若水少则泄湖灌田，如水多则闭湖泄田中水 漫游。或者说，李白在漫游中，来到了一个此后多次赞不绝
入海……隄塘周回三百一十里，溉田九千顷”，从此山阴、 口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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