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5 - 《上风》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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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风专递
SHANGFENG ZHUANDI
在瓦官寺，杜甫欣赏了顾恺之的作品。东晋人顾恺之 唐代，今天长三角地区的上海市区、崇明岛，以及长江
乃中国绘画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诗、书、画俱精，人称 北岸的启东、海门、南通尚未成陆，江阴以下即为长江口。
三绝，尤擅人像和佛像。唐代文艺理论家张怀瓘评论南北 长江口是一片巨大的喇叭状水域，江海相接，潮涌潮落，十
朝的三位重要画家时说：“张僧繇得其肉，陆探微得其骨， 分壮观。是故，从江宁东下前往苏州的杜甫，一度打算坐上
顾恺之得其神。” 海船，航海去日本，“东下姑苏台，已具浮海航”。不过，杜
顾恺之的作品绘在瓦官寺北边墙壁上，题为《维摩诘 甫到底还是没有出海，“到今有遗恨，不得穷扶桑”——毕
变相图》。由于实在太喜欢此画，许登便送了杜甫一幅他收 竟，在唐代，出海是一件有相当风险的事。尽管那时候，我
藏的临摹本。将近30年后，杜甫对此事依然记忆犹新。他除 国东部地区的诸多港口，已有驶往日本、新罗等地的商船。
了在写给许登的诗里旧事重提外，晚年流落成都和夔州时， 苏州是杜甫江南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地。
又分别在两首诗里提及。 唐代的地方行政机构，本为州、县两级；然而，等到原
纵观杜甫一生，他对顾恺之、曹霸等画家的画作，对张 本作为监察机构的道渐渐成为行政实体后，便演变成了道、
旭、怀素等书家的书作，以及对公孙大娘师徒的剑器舞和 州、县三级。同时，在重要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又设府，
对李龟年的歌声的由衷赞美，以及内行而独到的评价，都 府分为大都督府、都督府。
向我们暗示了一个必然事实：杜甫有着广泛的爱好和全面 苏州的级别为州。唐代的州，按各州政治地位、军事要
的艺术修养。这种爱好与修养，对他的诗歌，显然是一种潜 害、人口多寡等标准，划为七个等级：辅、雄、望、紧、上、
滋暗长的帮助。 中、下。
唐代，不仅文人能诗，帝王将相乃至僧尼方道，都不乏 辅州仅四个，均环绕长安，相当于首都卫星城，即同
吟哦之士。古人把能作诗的和尚称为诗僧。杜甫在江宁结 州、华州、岐州和蒲州。雄州有六，在东都洛阳周围，即郑
识的新朋友旻上人，便是一个热爱诗歌的诗僧——分别28 州、汴州、陕州、绛州、魏州和怀州。望州有十（中唐后有所
年后，在为许登举行的饯别宴上，杜甫知道许登回去后一定 增加），都处于中原膏腴之地，如宋州、许州、卫州、相州。
会和旻上人见面，因而写了一首诗，托许登带给旻上人。诗 紧州多是地处要冲，治理紧要之地，如徐州、蔡州、楚州、
中，杜甫很关心的问题是：旻上人年事渐高，还写诗吗？如 鄂州、彭州、蜀州。上、中、下三州则主要以人口划分，即
果还能写的话，谁能把他的作品转给我读读——“旧来好 四万户以上为上州，二万五千户以上为中州，不及二万户为
事今能否，老去新诗谁与传？” 下州。
28年前旧游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浮现在杜甫眼前，于 七个等级中，苏州属于紧州。虽然只属第四等，但前三
是，他把它们写进了诗中：“棋局动随寻涧竹，袈裟忆上泛 等的总数也只有二十个，因而苏州在几百个州中的地位非
湖船。” 常重要。
杜甫喜欢下棋——后来闲居成都西郊浣花草堂，有时 在长诗《壮游》中，杜甫写道：“王谢风流远，阖闾丘墓
没有对手，他就把夫人杨氏拉来充数，所谓“老妻画纸作棋 荒。剑池石壁仄，长洲芰荷香。嵯峨阊门北，清庙映回塘。
局”。这位旻上人也喜欢下棋。旻上人修行的精舍很雅致， 每趋吴太伯，抚事泪浪浪……蒸鱼闻匕首，除道哂要章。”
那是江宁城外的一道山谷，谷中，有一条幽凉的山涧。涧 几句诗中，除第一句说的是江宁，最后一句说的是会
边，翠竹亭亭，二人就在面涧的窗下对弈。日头移动，翠竹 稽外，其余几句说的都是苏州——苏州的人、苏州的事、苏
修长的影子变幻着角度投进房间。 州的遗迹与历史烟霞。很明显，杜甫游历了他诗中提到的这
两人还一同游湖。他们一僧一俗，一个袈裟，一个青衫， 些苏州名胜，联想起发生在这里的诸多旧事，凭吊之际，感
划着一条小船荡舟湖上——诗歌、围棋，都是他们的谈资。 慨万千。
因许登还乡，杜甫想起多年未见的旻上人，想起青春 与他国文人相比，中国文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喜欢怀
年少的风雅和浪漫，而今老之将至，不由泫然泪下：“不见 古。不知是悠久的历史传承使然，还是六经皆史、文史哲
旻公三十年，封书寄与泪潺湲。” 不分家的习惯使然。总而言之，中国文人喜欢凭吊，喜欢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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