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9 - 《上风》2022年第3期

海纳百川
HAINA BAICHUAN

□ 郝 然（河北盐山）

一九九一年春天，年轻的我调任周村小学校长。 说别的，能时常听到娃娃们的读书声心里就觉得美气，
周村小学总共二百多名学生，教职工连我算上不到 自个儿一天不上学校门前来转悠转悠心里就觉得少点啥
十人。虽然教学条件艰苦了点，教学人手少了点，可是我 似的。

很满足，精神饱满，工作起来丝毫不觉得累。 因为和老人说得来的缘故，老人时常把我叫到他的
顾名思义，周村小学就位于周村，坐落在村子的南 家里。
边。 老人的卧室内有一个大书桌。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
周恩龙老人就是周村的村民。 砚，书桌上的书大部分是线装本的，包括《百家姓》《论
乡文教校长老李送我上任那天我就看到了周恩龙老 语》《大学》《千家诗》等。他告诉我，这些书都是在外
人。 地工作的大孙子给他买来的。老人的小儿子是个养牛专
那天阳光明媚，老人和往常一样坐在学校大门旁边 业户，面带忠厚，垂手站在老人的身旁，憨憨地笑着和我
的大石轱辘上自得其乐。 说俺爹别看是个庄稼人，能写一手好毛笔字，可喜欢书
只见老人手拿一根墨色龙头拐杖，身着白衣白裤， 了！神情中带着几分自豪。
一缕雪白长须飘洒胸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好一派仙 老人和我讲，他小时候上过几年的私塾，先生厉害
风道骨的模样。 得很。常常用一把铁戒尺抽打学生的手掌。不认真写字
使我好奇的是老人几乎天天在学校周围转悠。 用戒尺抽打，背书不过用戒尺抽打，调皮捣蛋用戒尺抽
他要么坐在学校大门旁边的大石轱辘上闭目养神， 打，那时候管理学生的主要手段就是“打”。我问老人您

要么坐在学校门口大槐树下的石凳上手捧一本书默默念 挨过先生的打吗，老人一边左手捋着雪白的胡须一边右
诵，要么拄着龙头拐杖在学校门前溜达。 手用龙头拐杖点着地笑着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
渐渐地我从同事们那里了解到：这位具有仙风道骨 说您挨先生的打恨不恨先生，老人连忙摆手说：“不能
模样、围着学校转悠的老人名曰周恩龙，九十三岁高龄 啊不能啊，天地君亲师，先生打我们是为我们好，我哪能
了，耳不聋眼不花，辈分大，在村上德高望重。用周村村 恨先生呢。”我说现在可不兴体罚学生。老人点点头说：
民的话说，周老人是村里有名的“明白人”。 “年头不同了，哪能一个标准呢。”
同事小张老师还告诉我，老人跟随他的小儿子一起 我多次邀请老人到我的办公室，老人去了几次就坚
生活，小儿子的家就在学校后边。 决不去了，说是唯恐耽误我的工作。
一天，我正在学校门口。坐在树下的周老人热情地 我是个书法爱好者，时常和老人交流书法。有时候
和我打招呼。“孙校长调走了，你是新来的校长郝老师 老人在家里当着我的面泼墨挥毫，毛笔字写的龙飞凤
吧？”面对老人的热情，我急忙几步来到他的身边说是 舞，煞是漂亮。对于我的毛笔字老人有褒有贬，直言不
的是的，我刚来这里。“老夫乃周恩龙也，和开国总理相 讳。因为老人的毛笔字写的漂亮，村里所有人家的春联
差一字，真是惭愧之至！”老人冲我挥挥手，开场白风趣 几乎他都包写了。小儿子怕累着老人劝说他推辞推辞。
而又幽默。 老人说老邻旧居的，人家上门来让我写春联，我哪能推
一来二去，我和周恩龙老人混熟了。 辞呢。
老人小时候上过私塾，喜欢读书，至今对《三字经》 我观察过多次，老人读书的样子很有风景。

《增广贤文》等古文背诵如流，我十分佩服老人惊人的 教室里学生们书声琅琅，大槐树下老人端坐石凳，
记忆力。 手捧书本念念有词，面部表情十分丰富，念到得意处头
老人说他的家紧挨着学校是自己的一大造化！不用 稍稍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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